短篇鬼语集第876章 乡土记忆
我们那地方有句老话:“夜路走多了总要遇见火把。
”意思是常在夜间行走的人迟早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乡下人管那些游荡的鬼火叫“鬼点火把”据说那是亡魂在夜间点燃的灯笼为的是引诱活人跟从。
我的故乡藏在黔北连绵的大山褶皱里山高林密村落稀疏。
一条条青石板路蜿蜒在群山之间连接着散落的寨子。
这些路白天走起来惬意——两旁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春夏绿得滴油秋天金黄耀眼。
可一到夜晚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那是1998年的夏天我刚满十六岁。
暑假从县城中学回到村里正赶上邻村讨亲办事放露天电影放的是《黄飞鸿》。
我们几个半大小子约好了一起去看。
那天傍晚我胡乱吃了晚饭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
“早些回来莫要走夜路。
”母亲在灶屋门口叮嘱道手里还拿着没摘完的青菜。
“晓得了看完就回。
”我应着心里却笑她太过小心。
我们这辈年轻人早不信那些老辈人传下来的鬼怪故事了。
从我们村到放电影的邻村要走七八里山路一半是田埂小道一半穿行在松林里。
那晚月光很好银辉洒在梯田的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田里的蛙声一阵接一阵和着草丛里的虫鸣倒像是为我们伴奏。
电影散场时已近午夜。
同村的伙伴们有的早就回去了有的打算在亲戚家借宿。
我想起明天还要帮父亲下地干活便决定独自回家。
“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妥吧?”邻村的熟人问道。
“怕哪样月亮明晃晃的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我拍拍胸脯借着电影带来的豪情大步踏上了归途。
起初一段路我哼着电影里的插曲回想着一招一式的武打动作走得轻松愉快。
月光将石板路照得发白像一条银带缠绕在山间。
路旁的竹林在微风里沙沙作响投下斑驳晃动的影子我并不觉得可怕反倒有几分诗意。
走过田坝区开始进入松林段。
这里的树长得密月光被茂密的松针切割得支离破碎路上暗了许多。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点火光。
大约在百步开外有一个火把在缓缓移动火光稳定而柔和不像普通的灯笼更不像手电筒。
火把离地约莫一人高像是有人提着在走路。
我心里一喜有同路人总是好的。
便加快脚步想追上去。
可奇怪的是不管我走多快那火把总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我慢下来它似乎也慢下来。
“喂!前面的等一等!”我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
火把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飘移。
这时我才注意到一件事——我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山里夜静若真有人在前头走路跟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能听到些声响。
可除了自然的夜声我什么也听不到。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爬上来。
我停下脚步火把也停了。
它就悬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地燃烧着。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点光。
它不是常见的橙黄色而是一种偏青的白色冷冰冰的看着就让人发寒。
几分钟过去火把还是一动不动。
我心里发毛不敢前进可后退又要绕很远的路。
这时我想起村里老人说过若是夜路遇上怪事最好躲到路边等那东西先走。
我小心地翻过路旁的土坎蹲在一棵大松树后面偷偷观察那火把。
就在这时火把突然动了——它不是沿着路继续前进而是径直向我飘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紧紧贴着树干大气不敢出。
火把飘到我刚才站的位置停住了。
它在空中悬浮着缓缓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借着那诡异的青光我隐约看到火把下方并没有人提着它它是自己在空中飘浮! 我的牙齿开始打颤拼命咬住才没发出声音。
那火把在原地停留了约莫一支烟的工夫然后又沿着路向前飘去恢复了之前的速度。
我瘫软在树根下浑身被冷汗湿透。
等火把走远了我才颤巍巍地爬起身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继续走这条路还是绕道而行?绕道要多走三个小时而且那条路更偏僻。
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选择了原路。
我远远地跟着那火把保持安全距离心想只要能看到它的光就知道它在哪里至少不会被它突然贴脸吓死。
就这样我在后面悄悄跟着那火把始终在我前方百步之遥像一盏引路的灯。
有几次它拐过弯道从我的视线中暂时消失我赶紧追上去它总还在那里。
走着走着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火把经过的路段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原本热闹的夏夜在火把附近变得死一般寂静。
更让我心惊的是我发现自己对这条路越来越陌生。
按理说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不下百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该转弯哪里有岔路口。
可今晚路两旁的景物变得陌生起来仿佛我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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