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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鬼语集第881章 爷爷的馈赠

我的童年有很大一部分是搁在乡下爷爷家的。

那地方山缠着水水绕着山出门就是望不到头的田埂和黑压压的山林子。

白日的乡村是鲜活亮烈的蝉鸣、稻浪、泥土的芬芳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可一旦日头沉下西山天地间就像换了一副心肠黑得特别沉特别透尤其是没有月亮的晚上那黑浓得能掐出水来带着一股子泥土和露水混合的、凉浸浸的腥气。

乡下人睡得早不是为了养生是实在没什么夜生活灯油也金贵。

因此走夜路就成了件顶顶忌讳的事情。

不是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在深夜的山野里穿行。

大人们总会压低声音用一种混合着敬畏和警告的语气说:夜里外面不干净有东西。

爷爷是村里少有的不信邪的倔老头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

他常说:“心里没鬼怕什么鬼?”可即便是他每次不得已要走夜路也会做足准备:一杆磨得锃亮的烟袋锅子一壶烧刀子还有他那双看惯了风霜、锐利得能刺破黑暗的眼睛。

我大概七八岁那年夏天邻村的老姑奶奶也就是爷爷的堂姐突然病重捎来口信说怕是熬不过今夜了想见见娘家最后的亲人。

爷爷接到信时天已经擦黑了。

他沉默地抽完一袋烟磕磕烟灰起身说:“小子跟我走一趟。

” 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

从我们村到邻村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河谷当地人叫它“老鸦峪”。

那地方两边是陡峭的山坡长满了密不透风的松树林中间一条窄窄的土路大白天走进去都觉得阴风阵阵光线暗得厉害。

据说早年是乱坟岗后来虽然平了但邪门的传闻从来没断过。

有人说在那里见过飘忽的白影有人说听到过奇怪的哭声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你后背凉飕飕的。

奶奶想拦张了张嘴看到爷爷坚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给我加了件厚褂子又往爷爷的布褡裢里塞了几个干粮和一包火柴。

“早点回来。

”奶奶的声音带着颤。

爷爷“嗯”了一声把烟袋锅子别在腰后拎起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另一只粗糙温暖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小手。

“跟紧我别回头别乱看。

”他低头嘱咐我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就这样一老一小踏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刚出村口还能借着零星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看清脚下的路。

等彻底远离了人烟黑暗便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我们和那盏小煤油灯围困在一个极其有限的光圈里。

灯光只能照亮脚下几步远的地方再往外就是纯粹的、厚重的黑。

空气里是青草和野蒿的味道夹杂着牲畜粪便的土腥气还有一种夜晚独有的、冰冷的寂静。

爷爷走得很稳步子迈得又大又坚定我的手被他攥得生疼但这份疼痛却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煤油灯的光晕在我们身前投下摇晃的影子那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像是两个笨拙而惶恐的鬼魅在为我们探路。

走进老鸦峪气氛陡然一变。

两边的山坡像巨兽合拢的黑影压迫感极强。

路边的松树林黑黢黢的风吹过松涛阵阵那声音不像是白日的悦耳反而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林子里快速穿行蹭得树叶沙沙响。

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这寂静的河谷里被放得极大噗嗒噗嗒呼——吸——清晰得让人心慌。

我紧紧挨着爷爷眼睛死死盯着脚下那一小块被灯光照亮的土地根本不敢往两旁看。

爷爷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他开始用极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他年轻时跑船的故事讲大江大河上的风浪。

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像一道脆弱的堤坝暂时挡住了周围弥漫的无形压力。

然而恐惧还是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是首先源于一种感觉。

我总觉得在我们俩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极其微弱的、若有似无的声音。

它不是哭声不是说话声甚至无法用确切的拟声词去形容。

它更像是一种……摩擦声?极其轻微像是柔软的绸缎擦过干燥的草叶又像是很多只脚在用极轻的步子踩着地面细碎而密集始终跟在我们身后保持着一段固定的距离。

我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想回头。

爷爷的手猛地用力几乎捏碎我的指骨。

“别回头!”他低喝道声音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一丝慌乱但攥着我的手心却沁出了一些冰凉的汗。

我不敢动了僵硬地跟着他往前走。

但那细碎的声音依旧存在如影随形。

它不靠近也不远离就这么跟着像一个耐心的、沉默的猎人。

煤油灯的光圈之外是无边的黑暗而那声音就来自黑暗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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