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后清白人间味第229章 无声的守护

沈母那夹杂着滔天怒火与绝望哭嚎的脚步声如同溃败的鼓点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被渐起的晚风和暮色吞噬。

店门兀自微微晃动着仿佛还在战栗于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

“安食铺”内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近乎凝滞的寂静。

这寂静比沈母在场时的喧嚣叫骂更令人窒息。

它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压在每一个尚在店内的人的心头。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沈母尖利嗓音划过的刺痛感以及沈默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所带来的、久久不散的震撼余波。

几位书生面面相觑最终默默坐了回去却无人再能看得进手中的书卷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依旧矗立在店铺中央的身影。

其他食客也大多放下了碗筷神色复杂既有一场闹剧终于落幕的释然更有对眼前这对男女未来命运的无声唏嘘。

李嫂揉着被撞疼的手臂担忧地看着沈默又望向后厨那扇紧闭的小门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开始默默地收拾起地上因方才推搡而散落的筷子和小碟动作轻缓生怕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风暴的中心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止。

沈默没有动。

他就那样背对着后厨的方向如同方才他毅然决然挡在母亲与微婉之间时一样挺直地站立着。

他高大的身影在店内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投下一道浓重而沉默的阴影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店铺。

然而这看似稳固如山的身影细看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的胸膛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起伏着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全力的搏杀每一次呼吸都又深又重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闷的嘶声清晰地传入这死寂的空间。

他那双常年与木头打交道、布满厚茧与伤痕的大手依旧紧紧攥成拳头垂在身侧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泛着死白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线条紧绷得如同坚硬的岩石却又在细微处泄露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神经质的颤抖。

最令人心碎的是他那宽阔的、总是显得无比坚实可靠的肩膀。

此刻那肩膀竟在微微地、一下下地颤抖着。

那不是明显的战栗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骨骼深处的震动像是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正从他灵魂深处被强行剥离带来无法言说的剧痛与虚空。

他整个人就像一座刚刚经历过内部猛烈爆炸的山脉外表看似依旧完整内里却已是裂痕遍布摇摇欲坠。

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

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用他的背影沉默地承受了母亲所有的怒火与决裂的诅咒也沉默地将方才他所扞卫的一切护在了身后。

后厨那扇薄薄的门板并未能完全隔绝前堂的声响。

沈微婉其实一直就站在门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将前堂发生的一切包括沈默那番如同宣誓般的爆发包括沈母那恶毒的诅咒与最终的决裂包括那死寂的降临以及此刻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出来。

方才那场针对她的、不堪入目的羞辱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与尊严她需要这片刻的屏障来舔舐伤口来安抚怀中依旧在轻轻抽噎的安儿。

可是当一切喧嚣落定当那令人心慌的寂静笼罩下来当她透过门缝看到那个背对着她、如同受伤孤狼般独自挺立、连肩膀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的背影时她的心再也无法保持那强行维持的平静。

震惊是首先涌上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沉默寡言如沈默竟会为了她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说出那样一番掷地有声、不惜与至亲决裂的话语。

那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碎了她因受辱而筑起的冰壳。

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暖流混着酸涩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那暖流是因为他的信任他的维护他那句“我敬她为人！信她品行！”所带来的、被人如此坚定选择和扞卫的震撼与感动。

在这冰冷而充满恶意的世间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何其珍贵！ 然而暖流之下是更汹涌、更复杂的酸楚。

她看着他紧绷而颤抖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正承受着何等剧烈的痛苦与撕裂。

那是生养他的母亲！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我没你这个儿子！”——这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所带来的伤害恐怕远胜于任何肉体上的疼痛。

而他是为了维护她才不得不承受这一切。

是她将他拖入了这纷争的漩涡；是她让他背负了“不孝”的罪名；是她让他与至亲走到了决裂的地步。

这份守护代价太大大得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心悸与愧疚。

震惊暖流酸楚愧疚……种种情绪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她心中疯狂地翻搅、碰撞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紧紧搂着怀中的安儿仿佛要从儿子身上汲取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

安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剧烈的心绪波动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不安地看着她。

她该出去吗？出去对他说什么？感谢他的维护？可这感谢在如此沉重的代价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劝他去追回母亲？可她以什么立场？又凭什么认为那道深刻的裂痕能够轻易弥补？ 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站在这里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看着他那无声的、却仿佛承载了万钧之重的背影任由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他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在这凛冽的风霜中撑起了一片暂时的、无声的天空。

而这天空之下是他们两人以及一个惊恐的孩子共同面对的未来迷茫与那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情愫。

这守护无声却震耳欲聋。

这情愫未明却已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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